第三十九章 愿得一心人

    “你得罪了柳德儀么？”源旭和凌風(fēng)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說道，就連韋璇和月如都明顯察覺出來，柳德儀今天興師動眾前來，分明就是意有所指，卻不僅僅是因為幾個宮女在碧波池邊飲酒賞月，就有必要勞動她從芙蓉園來到此地。

    況且剛才凌風(fēng)都已經(jīng)將話說的清楚了，他以一個親王之尊承擔(dān)下來此事，然而柳德儀卻還是不依不饒，似乎非要將三人貶黜到辛者庫去做苦力不可。

    思幽也想著方才那個姿容艷麗的女子伏在自己耳邊所說的那句話，她告訴自己所為的好運氣，是一件可以不可再的事情?；蛟S第一次會逃開，但是如果柳德儀是真的對自己心存不滿，那么將來只會找到更多的借口來整治自己，說不定還會繼續(xù)牽連身邊的人。

    不過看著眾人關(guān)切的目光，若昀凝眉不斷想著，始終還是覺得整個人頭混混沉沉的，月如和韋璇扶著她起身，若昀這才算是回過神來了，片刻后才搖了搖頭，“我和柳德儀不過是一面之緣，那個時候，蕓兒也是在場的?！?br />
    蕓兒連忙點了點頭，將在御花園中遇見柳德儀的事情重新復(fù)述了一遍。當日柳德儀雖然動怒，不過也并沒有說出要貶黜到辛者庫這種話，而且兩個宮女吵吵嚷嚷，就算是一時之間敗壞了興致，應(yīng)該也不可能讓她嫉恨如此之久。

    但是除了這件事情之外，若昀的確沒有再遇見過柳德儀，連面都不曾碰過的兩個人，又如何說道得罪這回事呢？

    凌風(fēng)和源旭兩個人默默聽著，彼此都沒有說話。若昀倒是皺了皺眉，當日柳德儀原本是淡淡的教訓(xùn)幾句，不過后來倒是忽然變了臉色，自己雖然不知道為什么，但是德妃娘娘就在身邊，甚至還出言勸阻了幾句。

    柳德儀和德妃差不多是同時進宮的，也算得上是宮中的手帕之交?；蛟S姐妹情深，到底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，但是她們兩個的關(guān)系的確非比尋常。既然柳德儀對自己恨之入骨，那么德妃應(yīng)該是知道原因的。

    但是源旭的母妃就是德妃娘娘，這番話若昀不敢說，也不會說。

    做奴才的私下議論主子就已經(jīng)是大罪了，更別說是在一個兒子面前非議他的母親。這種愚蠢的事情若昀當然不會做，只是搖了搖頭。

    然而她沒有說，源旭卻也不傻。御花園中沖撞了柳德儀，究竟是為了什么事，問自己的母妃自然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。他倒是沒有若昀那樣多的忌諱，只是微微點了點頭，“我知道了，當日御花園中一事，恐怕只有我母妃知道是為什么。你放心，中秋宴會過后，我自然會去問母妃。”

    “柳德儀也是看著我長大的，就算你真的有什么的最她的事情，只要我向母妃求情，她一定會答應(yīng)我的。”源旭擺了擺手，“二哥，我們兩個可是再也耽誤不得了，柳德儀此刻都離開了芙蓉園，我猜想必是歌舞正濃的時候，此時不會有人察覺我們離開，偷偷混進去才是真理。”

    思幽一時間聽著忍不住想笑，就連自己的事情似乎都顧不了那么多了。明明是個皇子，甚至還是冊封過堂堂正正的端王爺，不知道為何，有時候說起話來，倒像是個地痞無賴似的。

    不過看見若昀笑了起來，源旭到是很高興，伸手撓了撓頭，“你笑起來的樣子才最好看，此事不必擔(dān)心，包在我身上便是。你們繼續(xù)喝酒，我和二哥可真的先走了?！?br />
    “你啊……”凌風(fēng)忍不住搖了搖頭，似乎有些無奈起來，“我有一艘烏篷船，你和我坐船過去，從碧波池轉(zhuǎn)過去便是芙蓉園，可比你走路要快得多?！?br />
    “這樣甚好?！痹葱袢滩蛔⌒α似饋恚拔覐那罢f二哥你附庸風(fēng)雅，喜歡泛舟湖上，這里又不是太液湖，更不會有西施在水邊浣紗，實在是多此一舉，拋媚眼給瞎子看，不過現(xiàn)在看來，倒是也般了一個大忙?！?br />
    這兩兄弟之間笑鬧無忌，倒是真的讓若昀有些忍俊不禁。只是一直等兩人都上了烏篷船之后，若昀才行禮道：“奴婢恭送兩位殿下?！?br />
    韋璇和月如這才反應(yīng)過來，也跟著紛紛屈膝行禮，“奴婢恭送兩位殿下?！?br />
    “繁文縟節(jié)，能省就省了吧，方才一起喝酒多痛快，現(xiàn)在這樣扭扭捏捏的，一點意思都沒有?！奔幢銢]有抬頭，若昀也聽得出來說這話的必然是端王了。真是奇怪，這個身形灑脫不羈的男子，他的封號卻是一個端字。

    而命名陌上人如玉，溫柔俊朗的凌風(fēng)，卻用了秦王這個殺伐氣更重的封號。

    秦王掃六合，雖然威武霸氣，不過凌風(fēng)的心愿，可能真的是一輩子都可以泛舟湖上，無拘無束的度日吧。泛舟湖上，若昀的心底又跳出這兩個字，頓時忍不住微微一怔。

    從前上元燈會的時候，也有一個男子，有一條烏篷船，身姿如芝蘭玉樹，連說話的聲音都是溫和的。只不過因為那張狐貍面前的緣故，那說話的聲音里都夾雜著翁鳴聲，根本讓人聽不清楚。否則的話，或許憑借那把聲音，自己應(yīng)該就能認得出對方了吧。

    思幽看著漸行漸遠的烏篷船，一時間神色也有些復(fù)雜。黑夜之中雖然月光清亮如琉璃，但是這樣看上去，那兩兄弟的背影似乎都是差不多的。隱隱約約，和上元節(jié)煙火之下，那個男子的背影有著幾分莫名的熟悉和吻合。

    不過這個念頭只是在心中一閃即逝，很快就被若昀塵封在了心底。應(yīng)該是自己的記憶都已經(jīng)發(fā)生錯亂了吧，或許真的是人有想象，可是怎么可能兩個人都像呢。大概是因為那艘烏篷船吧，無論是誰站在上面，自己都會覺得很像才是，真是……瘋魔了。

    然而她這樣的表情落在韋璇和月如眼中，卻似乎更有深意了。畢竟都還年輕，方才經(jīng)歷了一場風(fēng)波，此刻風(fēng)平浪靜，女孩子們似乎都已經(jīng)忘記了剛才的事。韋璇挽著若昀的左手，月如挽著她的右手，兩人一左一右，似乎將她夾在了中間。

    “枉我還以為我們是最好的姐妹，沒想到在這么重要的事情上，你竟然偷偷瞞著我?！表f璇故意裝作不悅的說道。

    “瞞著你，什么是瞞著你？”若昀倒是真的不明白，愣愣的問道。

    “還能有什么事，自然是這兩位殿下了。當日你被罰跪在德妃娘娘的長春宮，我就已經(jīng)聽說流言蜚語不曾停止，說是兩位殿下對那個宮女都有所垂青。我原本并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，宮里頭捕風(fēng)捉影聽風(fēng)就是雨的事，難道發(fā)生的還少么？”

    說起八卦來，韋璇都一改往日的冷漠鎮(zhèn)定，有些滔滔不絕起來，“可是知道那個人是你之后，我倒覺得，或許未必是空穴來風(fēng)。常人未必能夠得到兩位殿下的青眼，但是你不一樣，你姿色出眾，比起后宮妃嬪來可是毫不遜色呢?！?br />
    思幽微微皺起了眉，不輕不重的在韋璇臉上掐了一下，“姐姐真是喝多了，忘了剛才柳德儀還在興師問罪。雖然柳德儀不會再去而復(fù)還，不過難保隔墻有耳，這些話不會被別人聽見，姐姐還是少說兩句的好?！?br />
    未存吃痛，不過到底還是清醒了些，微微吐了吐舌頭，“話是這么說沒錯，但你的確長得很美嘛?！?br />
    “后宮之中永遠不缺長得美的女子，別說是尋常宮女妃嬪，多少世家貴女蠢蠢欲動，哪里輪的上我們說自己長得漂亮呢?！比絷罒o可奈何的笑了笑，“況且姐姐你忘記了么，我曾經(jīng)說過，自己最大的心愿，其實不過是到了年紀之后就可以放出宮去，做一個尋常女子，可以孝順父母膝下，僅此而已。至于別的，我從來沒有想過?！?br />
    “一入宮門深似海，從此蕭郎是路人?！表f璇卻輕輕嘆了一口氣，“我當然知道你并不貪戀榮華富貴，但是很多事情，都是由不得我們做主的。自己是不是想要，哪里會有人聽我們這些做奴婢的。時候到了，就算主子要我們?nèi)ニ?，也要甘之如飴的受著?！?br />
    “而且月如也覺得……兩位殿下待小姐是不一樣的。方才韋璇姐姐沒有來的時候，秦王殿下和小姐說了好一會兒話呢。只是那些話都太深奧了，我就算想學(xué)都學(xué)不來。”月如也在一邊打趣道。

    若昀此刻覺得自己真是有一百張嘴，恐怕都說不清了。只好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，“好了，你們都別瞎說了，被人聽見，真是一番風(fēng)雨。我最大的心愿，真的不過是到了年紀之后可以放出宮去，宮里頭旁人說什么，我一點也不在乎。”

    “至于兩位殿下，我一心所求，是愿得一心人，白頭不相離。你們覺得，兩位殿下，當真對我這般情深么？”

    愿得一心人，白頭不相離。這句話，恐怕全天下的女子都覺得感同身后，然而誰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能夠等得到這句話。